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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江南亂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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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天命那樣。

歷史上,提到李自成之死,人們往往想到的是英雄末路,山窮水盡,打的就剩下幾個人,一代闖王,竟然死在了區區農夫糞叉子之下。

可事實上卻是,李自成死時候,手裏至少還有十二到十五萬大軍,而且是他留在襄陽的精銳,行進到九宮山時候,也是他雄心勃勃沿長江而下,試圖奪取南京,去和滿清再一較高下,甚至他軍勢強悍到左良玉都不敢抵擋,打著清君側的名號,也是逃命一般放棄了湖廣直奔南京而去。

這個節骨眼上,李自成帶著十幾個侍衛向前偵查莫名其妙的被十幾個地主老農伏擊,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然後縱橫大明十八載,一度還差點奪取了天下的大順軍就因為群龍無首而潰散了。和李自成並起的張獻忠也是如此,割據著半川,手頭還有幾十萬大軍的張獻忠就因為閑的沒事兒出營晃悠一眼,被對面清軍漢八旗哢嚓一箭射在了脖子裏,回營也是沒過多久就一命嗚呼。

就因為這兩位的橫死,讓漢人反抗的一線生機,化為烏有。

這個時空,大清那強悍無匹的運氣也隨著他們的八旗鐵騎一起化作了歷史煙雲,不過闖王的命運卻沒有改變。

天知道老營禦馬監的馬夫們怎麽就如此“不小心”,這個節骨眼上讓戰馬吃壞了肚子,追著那頭快一噸多重的野豬王半截腰,一匹匹精選的戰馬就開始口吐白沫,腿兒軟了下來。

豬王可不等你,這年代領導還不像是後世領導那樣遇到事兒好商量,尤其是李自成這樣患了龍癥一意孤行的,落後的衛士甚至不敢呼喊,不知不覺中,李自成身邊的扈從就在奔跑中變得稀稀落落了。

畢竟是奉車將軍,李自成醉心於追獵,賀錦看著這一幕已經是急上心頭,憑借著闖王老兄弟,他是急促的揣著馬肚子快跑兩步,在背後高舉起了手來。

“闖王爺,山高林黑,侍衛們跟不上了,咱還是別……”

這話還沒說完,他邊上忽然一陣馬鳴叫聲,忽悠一下子,緊跟著過來的郝搖旗戰馬竟然也倒了,好死不死,還正好橫在他前面,正加速呢,一個措手不及,賀錦也跟著飛了出去。

他倒是皮實,大仗小仗打了不知道多少場了,摔下馬也是常事兒,撲騰著起來撲洛撲落灰,也就幾道擦傷,可回頭看著萎頓在地的兩匹馬,指著自己馬破口大罵的郝搖旗,再看著李自成幾個已經跑出去老遠留下的煙塵,賀錦是悲催的一拍大腿。

“嗨呀!!!”

頭都沒擡,郝搖旗還是一副莽夫的模樣,踢打著自己的坐騎不停,罵罵咧咧個沒完,可滿頭大汗四處張望尋找著後續戰馬的賀錦卻渾然沒有註意到,他的手腕子卻是不住地顫抖著,一絲帶著血絲的寒芒隱隱在他左手拳頭中透露出來。

這一刺下去,這身高蹄子壯,跟了自己足足幾年的牲口就頃刻癱下了,這盧忠三角眼睛眼鏡蛇腦袋,出手的東西可夠毒的!

可比這還毒的,是這個環環相扣的計劃,罵了半天,眼看著胯下大馬吐著白沫子快不動彈了,郝搖旗終於也擡起了腦袋,眺望著李自成離去的方向,一股子愧疚顯示浮現在他粗硬的臉上,可旋即,這愧疚卻是迅速變成了濃郁的狠厲。

山海關一戰已經讓他見識到了毛玨的手腕,到了這襄陽之後,李自成更是耽擱享樂,無心進取起來,這大順看著安樂,骨子裏卻是刻著遲早要完的頹勢,覆巢之下安有萬卵,被官府抓住千刀萬剮的老闖王高迎祥他可急得,他可不想走老闖王的老路。

況且橫行於世這麽久了,怎麽能就這麽死了?他還要富貴!福隱子孫驚人的富貴!既然闖王爺您不但不能帶著老郝打天下,還擋了老郝的富貴,那就對不住了!

眼神兇光閃爍跟著急促找馬的賀錦,他也是快步奔了出去。

另一頭,滿是狩獵的興奮,李自成尚且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逼近這精心準備的死亡陷阱,沿著九宮山崎嶇的山道,他是一頭紮了進去,拋開賀錦後又狂奔了十多裏,身上紮了二十幾多根箭,自長白山千裏迢迢運過來的野豬王卻是再也不見了蹤跡,四周一片陌生的山谷,瘴氣繚繞,深山古樹,無不透露著一股陰森,情不自禁李自成猛地一拉馬韁繩,終於是停頓了下來。

眼看著闖王終於停下來了,後頭跟著已經氣喘籲籲,拉開百八十米的老營侍衛們也終於松了口氣,抽著馬再次想擁到李自成身邊,可這短短的一百米,卻是成為了永遠到不了的鴻溝,草叢中,土弓繃緊發出了咯吱咯吱聲,砰的一聲弓響,尚且在四處張望的李自成哼都沒哼一聲,直接翻身摔下馬來,緊跟著,幾個被攆到九宮山裏結寨自保的土豪還有手底下的農民拎著個鋤頭獵刀就沖了出來,對著尚且抽搐的李闖劈頭蓋臉打了下去。

咯吱的聲音中,就好像農村割豬頭那樣,尚且戴著黃金簪頭,一支獨眼滿是憤怒與兇狠的腦袋,就被個農人高高舉了起來。

“莊主,賊人腦袋剁下來了!”

另一頭幾聲嘶聲竭力的悲憤怒吼在狹窄的山道上響起,淒厲的嘶吼著:“闖王!!!”

山頂上,劃拉一下子把外面塗黑的單筒望遠鏡收起扔回到腰間系的口袋裏,盧忠是輕松的一揮巴掌。

“完活!收工!”

…………

天下四大政權之一,縱橫天下幾十年,曾經打下京師,差點坐了龍庭的大順皇帝李自成,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幾個老農土夫手裏了?

幾個殘血侍衛也是上去送頭,關心則亂,剛跑進直接被老農的鋤頭給勾了下來,劈裏啪啦打死,只有一個機靈點的轉頭就跑,回去拉救兵了,等賀錦帶著大批老營騎兵趕到時候,原地就剩下幾個沒有腦袋的屍身了,甚至身上的盔甲龍袍都被拔的幹凈,赤條條的扔在那裏。

也只能靠著身上的老傷痕跡賀錦這才勉強辨認出了李自成來,看著已經硬了的無頭屍,他是崩潰的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著。

消息當時就被封鎖了,也來不及進山報覆,奉著李自成的屍骸,才剛剛秋獵一天的大軍轉頭又是急促的紮回了襄京,可照比東江職業化部隊,這些流民新貴族組成的封建軍隊組織紀律性明顯不咋地,突如其來的撤軍一下子讓流言蜂蛹四起,大家都瘋傳著闖王忽然得了疾病,命不久矣,整個大順軍一時間人心惶惶。

回了襄京,將李自成屍骸裝點進早已準備好的大棺材內,在建設了一多半的順皇宮天下殿搭起了靈堂,三十六營七十二家草莽,絕大部分流民軍首領也全都擁擠了過來。

這兒,李自成生前留下的又一大隱患暴露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殺戮太多,上天苛責,除了李慧梅這個女兒,李自成無後!

那麽誰來繼承大順帝位,那就成了問題!

“國不可一日無主!陛下生前收李過李王為義子,順帝大位,理當由陛下之子李王來繼承!”

軍師牛金星是第一個梗著脖子,在靈堂前嘶吼了起來,緊跟著,一只虎李過滿是興奮之色,腳步急促的跑到了人前去,可還沒等他謙虛兩句,一只臭烘烘的靴子竟然被扔了上來。

“滾一邊去,老子他娘的殺官造反時候,這小畜生還在娘胎裏吃奶呢!他當闖王?老子第一個不服!”

“還有老子,他李過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的東西,也配當闖王,”

眼紅脖子粗,後軍將軍劉體純第一個火冒三丈的蹦了出來,緊接著,昨個跟著挨了打的賀必達幾個也是罵罵咧咧的摔打著,李過雖然是李自成的侄子,義子,可必定不是親兒子,沒有那一層血緣關系,平日裏他也就和大家平起平坐,甚至地位照比高一功,劉總敏還差了一大截,讓他爬到大家頭上當主子,這些刀口舔血的家夥沒有一個服氣的。

李過也不是什麽好脾氣,被一堆臟東西砸在身上,還聽著冷言冷語奚落,他也是跟著火了,咣當一下把刀子拔了出來指著劉體純鼻子就破口大罵起來。

“老子不配當闖王,你娃就配當闖王了,俺們老李家的事兒,你娃參合個屁,要造反不成?老子劈了你!”

“你他娘的敢動一下試試!老子就不服你娃子,怎麽著!”劉體純也不是吃素地位,脖子一歪,就跟街邊地痞那樣,他也是把刀咣當一下子拔了出來,斜著個肩膀子頂了上去。

大家都是社會人兒,既然一言不合那就刀子見紅好了,眼看著一大幫大明時代的道上大哥就要當場盤道了,那頭大門卻又是嘩啦一聲讓人給踹開,連帶著幾個太監哎呦呦的摔倒在地,緊跟著一道黑旋風那樣猛地闖進人群,賀錦就夠人高馬大了,在他面前竟然被小雞仔那樣拎了起來,滿是暴怒的吼聲就好像炸雷那樣響起。

“你他娘的怎麽看護的大哥?老子劈了你!”

聽著這大個子咆哮,牛金星心頭是情不自禁的哀嚎一聲,劉總敏!他怎麽回來了?

平日裏就和這個大順權將軍就和自己不對付,在大順,偏偏除了李自成,就數他最有號召力?文人在大明玩的轉,在大順這些農民起義者大哥面前可沒人鳥他,所以這次李自成之死,他沒敢第一時間通知劉宗敏,想把李過先推上帝位,再來個既定事實壓下他,誰知道這貨直接殺回來了!而且第一刀就劈向了還算支持李過的賀錦兄弟。

這下還真不好玩了!

這下也真熱鬧了!

在李過和劉體純目瞪口呆中,眼看著劉總敏咬牙切齒掐著賀錦脖子,就要拿下第一滴血了,這功夫冷不丁一聲怒吼忽然在靈堂響了起來,吹胡子瞪眼,劉宗敏剛要罵,可是一扭頭他卻是軟了下來,把快沒氣兒的賀錦往邊上一扔,旋即跪拜在了地上,重重的一磕頭。

“嫂子!”

“拜見皇後!”

高一功,李過等人跟著也趕緊跪拜了下來,因為這穿著一身孝服,已經頗有些風霜蒼老之色的婦人,正是李自成的原配婦人高秀英,闖軍中堪比朱元璋馬皇後的巾幗英雄。

就算是劉宗敏這劣貨,看到她也得低頭!

眼角尚且紅腫,高秀英卻是鏗鏘有力的咆哮了起來。

“大家跟著老闖王一起扛旗子造反,混了這麽些年,就為了今個在闖王靈前,往自己兄弟身上紮刀子嗎?”

“宗敏知錯,嫂子不要生氣!”

沒理會劉宗敏的道歉,回頭張望一眼靈堂中搖曳的燭光還有哭的已經擡不起頭來的李慧梅,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狠毒與瘋狂在高秀英那已經略帶混花的瞳孔中放射了出來,忽然間,她是猛地向東邊指了出去。

“殺害闖王的是九宮山的土賊,可這些土賊效忠的是大明朝廷的狗皇帝,狗官們!從老闖王開始,咱們闖軍就一直跟著狗皇帝狗官拼死拼活!”

“你們不是要當闖王嗎?誰先打下應天,把狗皇帝的腦袋砍下來祭祀闖王,誰就是新闖王!”

說完這些,高秀英甩著衣袖,又是回了靈堂中,大門咯吱咯吱作響,幾個宮女戰栗中,把靈堂重重合了上,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一群大順將軍亦是情不自禁的擡起了頭來,相互張望兩眼,瞳孔中,卻紛紛爆發出一股子血腥來。

誰不想當闖王?

退一萬步,湖廣這一片早已經打窮了,呆膩了,誰不想去江南那花花世界瀟灑一把?

“給闖王報仇!把狗皇帝腦袋摘下來!”

怒吼一聲,拔出刀子,劉宗敏第一個向外走去,跟著他背後,一連串的嘩啦嘩啦聲音,哪怕是剛剛差點被掐死的賀錦,都是滿目兇光,拎著雙刀螳螂一樣個跟上了隊伍。

甲葉子嘩啦嘩啦作響。

目光中帶著一股子陰沈,陰沈中又隱含著慶幸與得意,種種覆雜的情緒,郝搖旗跟在了最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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